文章作者:储东华
楚雄彝族自治州禄丰县黑井古镇,一个融合历史繁华与现实寂静的地方。坐在古镇古院,任由龙川江的小风吹拂,心儿不由自主地四处曼舞。想起了金庸的武侠小说《射雕英雄传》――西毒欧阳锋苦练九阴真经,走火入魔,忘了自己是谁,见人就问:“我是谁?我是谁?”调皮的黄蓉回答:“你是欧阳锋。”他接着问:“欧阳锋是谁?”“欧阳锋”是他的名字,但是,不过3个字而已。他困惑这3个字到底代表什么?其实,我们有时候也会半夜醒来,一时间不明白:我在哪里?这是什么地方?我是谁?认识自己,是一辈子的事情。为什么来到黑井,会想起这个古老而永恒的命题?稍稍琢磨,原来,黑井的盐饱含哲理,其间的思辩性轻轻地就触动了自己头脑里那根想问题的神经。哦,盐里有乾坤啊!
黑与白
黑井出产的盐,洁白胜雪,黑井产白盐,却名黑盐。
黑井制盐的炊烟远在汉唐时就已经弥漫在龙川江边,并由此有了“烟溪”的别称。唐贞元十一年,唐使袁滋在《云南记》中记载:“黑井之盐,洁白味美,惟南诏一家所食。”清末民初,黑井盐的制作达到鼎盛时期,纯手工作坊年产黑盐达5000吨,南疆数省、边陲邻国都以享用黑盐为荣。闻名全国的云南宣威火腿,自古就必须用黑盐腌制。黑盐不仅声名赫赫,而且,盐税可观,带来财富。据史料记载,明朝时,黑盐的税占云南总税赋的67%;清朝时,占云南总税赋的50%;清末民国初年,占云南总税赋的46%。
古盐坊曾是黑井造盐的核心地点,现在成为一个重要景点。向导介绍了制盐的过程:从盐井中把卤水搬出,存入井口的蓄池内,然后用水车将卤水送至高高的晒卤架上缓缓浇下,流经架上无数鱼鳞般的木片或稻草,流入层层叠叠的晒卤台,这是第一道过滤工序。接下来晒卤,一是蒸发水分,二是过滤卤水中有毒的硝。晒卤之后进行煎制,然后收工封灶。锅盐一般要经过锯盐一分两半或四半,过磅“刷码子”(标重量、贴税票),这样才成为官盐。最终,黑盐由马帮、镖局经驿道运出黑井、运往各地。
看着白盐,却叫它黑盐,而且它也以黑盐闻名天下。这个有趣的事实背后不禁自问:黑与白,所有事物真就是我们眼睛所看到的颜色吗?小时候,小朋友们看电影,最爱纠缠大人:“谁是好人?谁是坏人?”长大后才渐渐明白,没有绝对的好人,也没有绝对的坏人。而且,标准各人不同,很多时候,对方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好人,可是,却对别人造成了严重伤害,这种情况在道德没有用、法律管不着的时候格外突出。所以说,人性是多样化的,每个人自成系统,系统与系统千差万别。黑与白,不要被表象迷惑。
闹与静
近年来,黑井古镇进行了旅游开发,昆明的街边广告牌上时常能见到黑井的名字,还有黑井的一些旅游活动,都吸引了四面八方的游客不断涌入。但是,相比盐都最热闹的时候,现在的黑井还不够火。
武家大院像一位老者,静静地站在青山畔、绿水边,它无言地诉说着黑井曾有的辉煌。大院完全是土木结构,始建于清道光十六年,历时20余年完成建设工程。屋子依地势修筑为三层,分上下两个四合院,由四个天井组成,共有99间房、108扇门。构成一个“横三纵一”的“王”字布局,把武家主人“黑井第一灶户”的霸气永远保留了下来。据说大院的主人当年曾请来京城有名的建筑师,设计上还融入了法式风格,堪称民居建筑的大手笔。
向导为我们描绘了武家的历史风云:他们是黑井的外来户,清代后期,武老爷取得了举人头名的功名。其3个儿子中,三儿子武维扬后来成为黑井首富。他不但拥有自己的盐井,还收购了别人的盐灶,并且成立地方武装控制了盐路,几乎与政府的税警队、缉私队平起平坐。盐号、银行、当铺以及鸦片买卖都为武家带来了滚滚财源。武家得意之时也是黑井最繁盛的时候,盐都居住着3万多人,“黑井千家,皆灶户也”。
繁华的盐都,为何没落?因为黑井制盐主要依赖煎卤的方式,也就是用火煮卤水而得盐。黑井地区无煤,制盐所用的柴薪完全来自龙川江两岸青山上的木材。后来,青山耗尽。运盐的马帮又多了一趟生意,就是驮柴进黑井。煎盐的成本不断上涨,同时,海盐像风一样转眼遍及内陆各地,它以成本低廉等优势渐渐在市场上取代了黑盐的位置。黑井这个千年盐都慢慢地回归宁静。
闹与静,这是历史留给我们的思考。也警醒我们:青山绿水,如果无止境地索用,总有用完的一天。人与自然,该怎样相处才是和谐?对此,我们已不能仅仅停留在思考阶段,必须行动起来了!
苦与甜
徜徉于黑井的街巷中,可以看到各种盐制工艺品。卖盐的老人为我们挑选了几样特色产品当作纪念品,他随口说到:“没有盐,吃死也不甜!可是,盐多了就苦。哎呀,吃盐也有学问哪!”
这让人忆起网络上看到的一段视频。烹饪比赛中,一位选手对菜肴里盐味的浓淡把握颇有功夫,于是,主持人给选手出了一个难题,做一道素菜,只能放盐。经过思量,选手凭借自己对盐的精确掌控,制做了一道叫“素燕窝”的菜肴,赢得最终的冠军。
盐里真有乾坤,它提示我们:要有“度”的概念。